有一种“车祸”叫综艺电影

正值新一季《极限挑战》和《奔跑吧兄弟》强势播出，在感叹剧情类综艺越发红红火火之余，也想起它们都曾痛并快乐地扎进过一个怪异的坑，这个坑叫做综艺电影。

综艺电影的设定早已不再新鲜，09年《快乐男声》衍生出的电影《乐火男孩》便是一例，只不过为大家所熟知是近两年的事。比较有意思的是，仅靠几个个案的成功，综艺电影已然几番搅动起电影界的“腥风血雨”。从既有的数据来看，综艺节目强有力的IP根基成为综艺电影“跑马圈地”的天然优势： 14年《爸爸去哪儿》大电影创造近7亿的票房奇迹；15年《奔跑吧兄弟》大电影以4.3亿票房收官；16年《极限挑战》也算是亿元票房的种子选手。作为几乎一年一部的贺岁档常驻之客，综艺电影延续了观众对节目的情感寄托是其存在的合理性，对线下社交环境（影院）似乎也有着不错的适应。那么，争议究竟源自何处？

实际上，综艺电影虽唤作电影，但它的发展恐怕跟电影市场搭不上实质的边界：一方面在于其规模性和时效性十分有限，能煊赫一时的个案仍在少数，且大多得套用贺岁档这一特殊语境，无法复制平移到日常时段；另一方面它也不具备原生性，需要全然依托现象级节目自身的影响力得以可能，更遑论“自立门户”，从实际状况看来也难有独当一面的胆魄。因而，综艺电影无非是电视跨界电影市场进行价值延伸与变现的一种手段罢了。在许多人的观念里，电影和电视似乎是一回事，人们也惯于将两者合称为“影视”一词。而在我的用语习惯中，它们却始终泾渭分明——固然都是为人们提供观看快感的消费品，但你们看，在综艺电影这件事上便出了茬子：电视之间、电影之间总在让；而电视与电影之间却免不了会撞。“车祸”之后徒留一个不伦不类的“怪胎”，它茁壮有力却样貌丑陋，基因优良却后天不足——既不像亲娘又不如后妈恐怕是综艺电影最吊诡的地方。

一方面，作为电视节目衍生品的综艺电影诚意匮乏。正播出的新一季《极限挑战》和《奔跑吧兄弟》节目形态继续升级，足令人看到剧情类综艺的满满干货，在“真人”和“秀”的部分都收获了不凡的评价。而反观“食之无味”的大电影，对应的人设与情节都显得苍白无力。究其原因，为“圈钱”不为“走心”的粗暴逻辑也是显露得格外昭彰。可以看到，在人的层面上，节目中原班人马在电影中的表现几乎只有“演”而没有“技”。靠孩子卖萌也好，靠人气撑场也罢，“糊弄了事”成了艺人对大电影的基本价值取向，就连多个影帝驻场的《极限挑战》大电影，我们似乎也难以在其中看出影帝们的专业所长。相比一季节目的持续性影响力，一部电影的短期传播效果便使其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节目附属品。如同《极限挑战》大电影中一个环节“消失”一位明星的设置，个中当真没有别的考量？在情节层面上，“看得明白”基本成了当前综艺电影能做到的最高规格，遑论“看得过瘾”一说。且不论《爸爸去哪儿》和《奔跑吧兄弟》等大电影远不如一期节目在内容编排上的精致水准，稍稍高级一些的《极限挑战》大电影，在竞技环节的设置上竟也透出浓烈的似曾相识之感——经典日剧《欺诈游戏》讲得不就是这回事吗？薄弱而寡淡的情节桥段，又如何让人轻松打发掉在漆黑影院里的漫长时光？

另一方面，则是作为电影创作的综艺电影品相太差。极短的拍摄周期使综艺电影只得沦为粗制滥造之作：《爸爸去哪儿》拍摄5天，《奔跑吧兄弟》拍摄6天，《极限挑战》拍摄7天，在“临时抱佛脚”式的拍摄周期下，其制作水准自是难以保障——毕竟从电影创作的基本规律看来，一部成熟的电影起码也得有一两个月的拍摄周期。即便在少数派中，如电影《东成西就》好歹也拍了半个月呢。除此之外，综艺电影当然也会受到特定上映时段的影响，若想追随节目的热度与关注度，其势必要尽可能地与节目播出周期无缝衔接。《爸爸去哪儿》大电影的上映在节目最后一期播出后的一个月内，《奔跑吧兄弟》大电影仅在节目播完的一周内便在院线广泛铺开。不难想象大电影对时机的把握有着天然的紧迫感，具有强时效性的综艺电影，怎么看都有“赶鸭子上架”的捉襟见肘之感。即便如此，屡屡出现的票房奇迹仍在不断挑战大家的共识，冯小刚曾公开指出综艺电影对中国电影构成极其恶劣的影响，“将导致没有制片人会继续愿意投资一部严肃并付出很大努力的电影”。由此能够理解，一部看似举重若轻的综艺电影，其对同档期内其他电影生存空间的挤压和对电影市场的搅动，深远的影响恐怕是短时无法消弭的。

我并非不理解综艺电影存续的根本动力——这场有着合家欢色彩的集体狂欢，确实不太会迫使人细究个中的合理性。然而既是电视作品涉足电影市场，自然需要匹配“在他乡言他事”的基本逻辑，冯小刚的“炮轰”也有着特定的语境现实性。从综艺电影整体发展态势看来，这种短平快的爆发式成长已逐渐暴露出疲软的姿态：《中国好声音》大电影的失利，《爸爸去哪儿2》大电影票房远不及预期，《极限挑战》大电影“艰难”地票房过亿，都传递出一个显著的讯号：综艺电影之于观众的新鲜感正在逐步消解，其吸金能力也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将节目简单粗暴地加以重新包装便推至大银幕，这种一本万利的变现思路活力不再，对“电影标准”的破坏也将是毁灭性的。一味追求大型IP的价值链生成，却透支了好不容易积累下的IP基础，这始终不是维系良性运转的长久之计。在我看来，综艺电影可以有其发展空间，但从电视到电影的孵化，里子和面子同样重要。否则，顾此失彼的发展，只会像迎面驶来的车辆在山路的急转弯处相遇，一不小心便会引发不堪设想的车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