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来：社会那么多好东西，为啥偏偏学了浮躁

[摘要]阿来认为，写作者的生活应该包括三个部分：第一、阅读以往的经典文学作品；第二、安静地写作；第三、践行杜甫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阿来（中）与徐则臣（左）在活动现场

对于新作《机村史诗》，阿来想要传递什么？对于读者而言，如何才能有效阅读一部文学作品？对于写作者来说，如何创作出打动人心的文学作品？

4月14日，茅盾文学奖得主阿来与70后代表型作家徐则臣在成都文轩BOOKS书店进行了一场名为《“异乡人”心态下的作家叙事》的主题对谈，并接受了读者报（第一读者客户端）的独家专访。

【关于新作】

乡村是我的根

《机村史诗》（六部曲）是阿来继《尘埃落定》后又一部长篇巨著，依序由《随风飘散》《天火》《达瑟与达戈》《荒芜》《轻雷》《空山》六部相对独立又彼此衔联的小长篇，以及六则关于新事物的故事和六则人物故事组成，是用花瓣式架构编织的一部藏族村庄的当代编年史，时间跨度从20世纪的50年代到90年代。

若将六部曲连起来动态观察，就会发现每个人物在故事中所处的位置会不断发生变化，就好像自行播放的一部历史电影胶片，通过为一个又一个普通人物画像，搭建了一幅藏族乡村人物的时代群像，也突显了作为主角的村庄本身。“机村”正是他给这座村庄起的名字，“机”意为“种子”或“根”。

这半个世纪，中国乡村无论是紧靠中心还是地处僻远，都经历了革命性变革，与种种变革带来的深刻涤荡。“我自己出生于一个偏远的村庄，在时时变化的乡村中成长。每一次变革都带来痛苦，每一次变革都带来希望。即便后来拜教育之赐离开了乡村，我也从未真正脱离。因为家人大多都还留在那里，他们的种种经历，依然连心连肺。而我所能做的，就是为这样的村庄写下一部编年史。

“乡村是我的根，也是整个中国的根。因为土地和粮食在那里，很多人的生命起源也在那里。”

书中的共鸣和感悟

在《机村史诗》中，有很多给人印象深刻的语句。比如，还俗的喇嘛舅舅江村贡布看到得了白内障的恩波母亲坐在水泉边那丛老柏树下用昏花的眼睛向这边张望。心里便叹息着：“当今的世事，大睁着一双好眼睛的人，识文断字的人都看不清，你又能看见什么呢？”

阿来表示，每一本有价值的书，在某些时候都能给我们提供很多共鸣和感悟。创作小说，有一个简单的写作真理，叫贴着人物说话。例如《机村史诗》中这个场景，在当年乡村中得白内障的老年人很多，由于条件有限，不像现在可以进行白内障摘除手术，就会逐渐看不清东西。而且，恩波母亲是一个没有文化的乡村老太，在当时那特殊时期，有一些不好的社会环境。所以，江村贡布看到恩波母亲的张望，便有了这让人深思的叹息。

因此，一本好书必须同时具备几个标准，首先是能提供关于这个世界的正确知识，还有就是可以提高我们的审美能力。另外，好书还提供方法论。有时候我们不会思考，不会把已有的知识和生活经验结合起来，然而阅读可以帮助我们。

【关于阅读】

读书需要付出努力

对于藏族村庄，给很多人的第一印象便是蓝天白云、雪山圣湖、藏獒牦牛，但这些其实都是浮在表面的一些东西。如何让读者在阅读中跟《机村史诗》产生摩擦和“火花”？阿来认为，首先读者要有读懂的意愿。因为阅读本身就是一种获取知识，尤其是获取我们所不具有的生活经验，包括不同的自然环境，也是生活中一种新鲜的审美经验。遇到陌生的东西，一种是由于不懂而拒绝，还有一种是有求知的欲望，希望能弄懂。所以，是否读懂一本书，不取决于作者。读书就是需要人们付出智力上的努力，事实上，获知这个世界上的某一部分都有自己的一个途径，也都需要自己付出。

有人说，时下日复一日的浮躁生活，让自己无法每天都坚持有效阅读。对这一说辞，阿来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很多人说我没有读书，我没有读好书，理由都是说社会很浮躁。其实，就阅读而言，社会关你什么事？社会有很多钱，钱在你家吗？社会还有很多美女，美女在你家？好东西都不在你家，偏偏浮躁这个不好的东西就在你家。这就说明一个问题，社会是一个整体，每个人不过是这整体中的一分子。所以，其实这只不过是在给自己没有读书找借口。”

说到阅读经验，阿来的建议就是要多读。但是现在，书越来越多，而事实上“很多书是不必读的，有些书只是消磨时间，而有些书对我们的心灵、人格建设反倒有负面作用，有好书也有坏书。一辈子读不了多少书，尤其是我们现在每年书都海量出版，更需要挑选”。

美国当代著名的心理学家布鲁姆曾说过一句话，反对一切哈利波特文学，意思就是反对一切娱乐文学。因为阅读这些作品可以让你混掉很多时间。当下娱乐日益丰富，占用了越来越多的时间，也就是说阅读时间相对过去越来越少，如果还要花大量的时间去读这些娱乐文学。不管是语言也好，思维也好，它对人们不会有任何提高。

【关于写作】

如何创作出打动人心的文学作品

今天，消费主义盛行，与此同时，伴随的是多元文化，这便意味着每个人都可以对文学、文化设定自己的标准。那么，如何才能创作出打动人心的作品呢？

阿来表示：“文学跟别的不一样，比如说做手机，我们创造了一套技术，然后大家都按照这个模式来做就可以生产出很多同样的手机。但文学作品却不行。文学就要求创新，你说跟谁学啊？学不像你就死了，你就是学齐白石学得再好也就是画齐白石的假画，你不是你自己。文学不能相似要创新，任何一个前人的例子已经成功了就是告诉你这条路你就别去了，你自己要去开辟新的道路，所以文学就是一个探险。有探险当然就有成功的可能，但是失败的可能性更大更多，因为自己要开辟新的东西。所以老问创作经验的人，如果你把所有别人的经验都用过了，那最后你是别人不是你自己，文学是需要有一个真正的自己。”

好的文学，只有写人，“人的情感，人的命运，但这个情感不是写作者的情感，是小说里人物的情感，他的命运涤荡起伏，这个能打动人，但这个必须要写好写精细”。

阿来认为，写作者的生活应该包括三个部分：第一、阅读以往的经典文学作品；第二、安静地写作；第三、践行杜甫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写作者应当背上行囊，一个人到世界的各个角落，到生活的最深处，走走、看看、想想。所以，写作者不光是需要阅读的积累，还需要生活的积累，“‘读万卷书’是积累我们驾驭形式的经验和思想的经验，但是我们要写什么东西有鲜活的个人体验，就必须靠生活。过去叫‘行万里路’，这个万里路不是物理的空间真要走万里路，而是很多的人生经历，应该经历的我们都要经历。”（读者报客户端记者 何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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